臺灣人, 你選錯邊了!

作者: 洪朝貴 & 毛慶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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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訊應用面的 「臺灣意識」?

許多臺灣人相信勢力, 不相信正義。 很少人在辯論時, 提出過去印度如何擺脫英國的控制, 綠黨對某事件的立場如何, 或是聖嚴法師對這件事會有什麼評論。 因為這些國家/政黨/個人, 不具勢力; 正義或良心顯然不是重點。 很多臺灣人相信的, 可能是威脅犯臺的中國或是可以用軍購收買的美國 (希望啦); 可能是執政的優勢或是立法院多數的優勢; 也可能是總統或是比總統層級更高的人士。 不管他們選擇投靠那一個勢力, 盡管可以找一百個一千個表面的理由, 其實最重要的還是藏在心理不敢大聲說出來的一句話: 「西瓜靠大邊」 要不然小眾言論的市場, 在臺灣不會這麼貧乏。

這個特性, 十足地反映在電腦軟體上面的選擇。

在臺灣做網頁或線上ⅩⅩ系統, 只要照顧到微軟 IE 的客戶就夠了; 公佈文件, 只要照顧到微軟 Office 的客戶就夠了; 客戶抱怨沒有 flash 無法進入網站, 得到的回應是: 「大家都可以看 flash; 我們無法為少數人服務」 是了, 我看以後開店或開學校, 乾脆直接聲明只服務國民黨的客戶, 或是只照顧民進黨的學生, 檢查黨證才准進門消費或註冊好了。

「我又沒有收國民黨跟民進黨的廣告費, 何苦幫他們打廣告, 還要犧牲自己的客戶來源?」 話是沒錯啦; 不過他們都是大邊嘛, 而且您也很認同其中一個大邊不是嗎? 至少他們也沒有收您錢啊! 對照一下微軟或 Adobe: 您不見得認同它, 它還收您不少錢, 但您照樣乖乖地犧牲自己的客戶替他們打廣告。 所以犧牲一些客戶幫自己支持的政黨打一點廣告又何妨?

特別如果您經營的是一座創新卓越高瞻遠矚﹑ 分配到許多納稅人辛苦血汗錢或收了學生辛苦打工掙得學費的大學, 資源這麼豐富, 一定要好好用來領先全世界。 所以有些學校正在討論如何提早迎接微軟的 Vista。 至於它將帶來的 TC 與 DRM 是否可能侵犯人權? 會否因為再度不相容的檔案格式與通訊協定而傷害全臺灣民眾? 再一次強迫沒有錢的升級的中小企業為了做生意而買新版軟體? 再一次強迫經濟弱勢學生為了看老師的作業與 PowerPoint 而非法升級? 這些都不是有錢的學校考慮的重點。 微軟是大邊, 靠它就對了; 社會正義? 專業良知? 那對追求學術卓越沒有幫助, 不是我們考慮的重點。

不過如果我們把埋在小島裡面的頭抬起來, 稍微環顧一下四週, 恐怕會被現實的世界嚇一跳。 有許多臺灣人最在乎錢, 連學校也不例外, 那我們就從金磚各國開始好了。

金磚各國

巴西政府 全面推動自由軟體, 逼得微軟 推出 許多他處不見的競爭措施。 也許下次總統要逼美國讓專機過境, 可以考慮從軟體的角度切入: 做個樣子說要用自由軟體 (要夠逼真), 或許可以換得一些談判的空間 :-) 當然值不值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言歸正傳, 不只是巴西, 整個中南美洲 都在轉換。 秘魯的法案 「政府必須採用開放原始碼軟體」 引起微軟的抗議。 隨後國會議員 深度駁斥 微軟 FUD 自相矛盾的信件廣為各媒體報導, 最後法案在 2005 年 9 月通過定案。 他們的國會議員應該比較少打架和惡鬥, 所以才有時間寫出 (或找人寫出) 這樣精辟的言論, 令身為臺灣人的筆者相當羨慕。

關於俄國, 我們沒有什麼可以報告。 2008 年三月補充: 一位校長因為盜版而被起訴, 後來辭去教職, 轉而在俄國教育界 專心投入推廣自由軟體; 微軟把低價優惠方案拓展到俄國。

印度, 有 18 種官方語言, 數百種方言。 或許因為如此, 對微軟而言, 要逐一支援在地語言, 並不具經濟價值。 他們只好求助於可以幫助他們 保存文化 的自由軟體。 連 總理 都體認到自由軟體的重要性, 可以與 Bill Gates 對談此事, 並提醒國人: "最可悲的是, 印度還相信版權專屬軟體。 IT 越深入社會與民生, 社會受到的威脅也就越大, 因為這些版權專屬軟體廠商的細微政策改變, 都會反映在生活當中。"

Intel 在中國 出售 預先安裝 Linux 的 "農民 PC" 一事, 不敢在美國本土張揚, 可能也是害怕得罪某大勢力。 別說 Intel 了, 就是中國政府也不敢造次, 面對壓力, 不得不 下令 所有電腦出廠時, 必須預先安裝合法作業系統。 (筆者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於是想像了一下如果賣碗業者 被要求 出廠時, 必須預先裝好食物, 會是什麼景象。) 這當然是表面功夫, 預先安裝 Linux 也符合要求。 事實是: 不僅 政府 因為價格及洩密的疑慮而大力推動自由軟體, 連 民間 也積極投入。 這廂強調尊重智財權的壓力越大, 可以預期將正好造成那廂對自由軟體的接受度越高。 當然, 在這個國家, 要用不自由的方式推廣自由軟體, 將是很有趣的一個矛盾實驗。 還有, 在這裡是不適宜談太多 自由 的, 我們應該改稱它開放原始碼軟件, 或是共創軟件。

強悍與愛國是南韓顯著的民族性。 Ko Hyun-jin 原本是微軟南韓總裁; 在接手韓國資訊產業促進局 (KIPA) 局長一職後, 角色一百八十度轉變, 全面推廣自由軟體。 「我確實感受到轉換角色時的衝突。 但我必須幫助國家發展資訊產業。 其實我早就不想再為外國企業服務了。」 另一方面, 微軟對於公平交易委員會的調查非常感冒, 揚言要從南韓市場 撤出。 面對這樣的威脅, 韓國政府不但沒有退縮, 反而從各方面更積極推廣自由軟體, 甚至推出 Linux 大學/Linux 城市試行方案, 鼓勵大學與城市申請接受政府補助, 全面改用自由軟體。 不僅僅是政府, 業界也大力推動自由軟體。 在這樣的氣氛下, IDG 很自然地選定首爾舉辦 2006 年 Linuxworld。

世界趨勢

[市場生態] 許多臺灣人喜歡選大邊靠, 連選擇電腦技術都不是憑理性, 而是問誰的市場佔有率高。 但是他們忘記 「大」 是相對的; 他們忘記市場佔有 "率" 是一個比值, 分母未必是一個常數。 事實上分母從來就不是一個常數。 資訊業的歷史在在告訴我們: 每當新的技術出現, 價格大幅壓低, 市場大餅擴大, 分母的巨大改變, 立即讓舊的市場龍頭變得無足輕重。 新的競爭者毋須與舊龍頭正面交鋒, 就已經贏了。

「舉目四望, 不只臺灣, 歐美各國的微軟使用率也接近百分之百, 市場還有什麼改變的空間嗎?」 答案不在已開發國家。 除了上述的中國, 印度, 中南美洲等等 "資訊落後國家" 之外, 非洲更是資訊產業的處女地。 MIT 的 media lab 為縮減全球數位落差, 推動 「每童一機」 (OLPC) 計劃, 要讓弱勢國家的學童可以用 $100 美金的價格擁有一部 筆記電腦。 不零售, 只跟各國政府談, 大量出售。 新市場在那裡? 看看他們的地圖上, 綠色與橘色的部分就知道了。 簡單一句話: 越沒有包袱, 越有機會, 就像在 千里步道 計劃當中, 我們寄望較低度開發的東部一樣。 MIT 的這個計劃會不會成功? 筆者覺得會; 但那不是重點。 答案非常簡單: 除了 MIT 的計劃, 將來一定還會有得多類似的計劃, 以自由軟體壓低成本; 最後不論是那個計劃成功, 上面安裝的一定是自由軟體。 我們大可以在這邊談論自由軟體的品質不如微軟產品云云; 但這並不會改變這些貧窮, 且/或使用弱勢語言的國家的看法。 就像當初工業革命出現時, 生意受到衝擊的手工業者大可以談論機器生產的缺點; 但這並不會改變工業革命降低整體生產成本的事實。 有一個有錢人加入昂貴的健身俱樂部, 但沒有時間善用; 別人勸他利用上下班的時間健走, 他覺得不要錢的東西沒好貨: 「健走是窮人的活動, 不適合我們這種高尚的有錢人。」 希望臺灣的心態不要學這個高尚的有錢人。 民趨利如水走下, 視時務者為俊傑, 要選大邊嗎? 最好選未來的大邊。

而且未來已經不遠了。

Linux 推廣者何苦與微軟作對? 本來不同廠牌的軟體之間並不需要這樣戰爭: 從來沒聽過 Nokia 的手機打給 Motorolla, 會聽到這樣的訊息: 「您撥的號碼, 與您使用的手機不同廠牌不同型號, 請慫恿對方升級後再撥。」 如果今天微軟的產品, 採用公開的檔案格式與通訊協定, 任何人的產品可以與它的產品溝通/交換資料, 那麼也就沒有包袱的問題, 轉不轉作業系統就變成比較單純的技術與經濟議題。 問題是它的檔案格式與他人溝通不良, 它的應用軟體只能在限定的作業系統上執行, 它的網頁製作工具所產生出來的網頁只給限定的瀏覽器閱覽。 於是麻州政府提出一個很卑微的請求: 請不要綁架我們的文件, 請令您的新版 Office 讀寫 開放檔案格式 ODF。

微軟拒絕。

於是大家把 ODF 送去 ISO, 最近剛通過認證, 成為 ISO 標準。 不僅如此, OpenDocument Foundation 已經為 MS Word 寫好 轉檔程式, 只等微軟點頭答應, 以後從 MS Word 就可以存成 ODF。 微軟如果答應, 以後 ODF 當然就變成世界的文件標準。 有錢的臺灣人可以繼續盲目升級, 雖然多花一些錢, 至少還可以跟世界上使用其他各種 (不是一種!) 辦公室軟體的國家溝通。

但是微軟如果再拒絕呢?

當臺灣意識遇上世界趨勢

這個世界就切成兩個陣營: 有一群人背負著沉重包袱, 被微軟綁架, 必須回過頭來 為虎作倀, 幫它推廣它的格式的; 另一群人使用其他各種 (不是一種!) 辦公室軟體, 但同樣都靠 ODF 及其他公開透明的檔案格式/通訊協定溝通。 先前說過, 未來地球上使用自由軟體的人口, 將多過使用微軟/Adobe/其他專屬廠商系列軟體的人口。 前者倡議開放檔案格式/通訊協定; 後者的主人為避免競爭, 必須像微軟一樣綁架它的客戶。 就像現在, 許多臺灣的網頁只允許 IE 瀏覽, 一定要安裝 flash 才能取得重要資訊, 提供下載的都是封閉的 .doc 格式。 (有些人滿心期待明年 Vista 出現時, 還要升級成最新版, 最炫, OO.o 來不及支援的微軟專屬格式。) 吸引國際觀光客? 招收國際學生? 與國際交流接軌? 抱歉, 這些無關乎主人的利益。 選擇投效微軟陣營的臺灣人想走出去? 主人沒有答應, 就別妄想了吧!

於是與國際社會交流最頻繁的臺灣企業/機構, 會最先感受到不便。 再來是與他們有業務往來的企業/機構。 接著在臺灣內會掀起一場激辯: 應該迎向未來, 還是緊抱過去? 有些人堅持: 「請使用我們主人規定的軟體, 我們才願意與您作生意」 面對臺灣這樣的態度, 您想國際社會將如何反應? 國際社會在乎臺灣這個小市場嗎? 臺灣逐漸失去與國際的交流, 最後終於覺醒。 但是就像 吸食鴉片 的人無法立時戒掉一樣, 這牽涉的不只是改用一套軟體, 還有教育/大環境等等諸多問題。 當初反對改用 ODF, 堅持追隨微軟腳步的人說對了一件事: 改變的代價很高。 只不過他們沒看到: 越晚改變, 代價越高。

聽起來很悲觀, 這是唱衰臺灣嗎? 良藥苦口, 忠言逆耳呀! 筆者也希望這不要發生; 但是在臺灣舉目四顧, 許多人 (最可悲的是, 包含許多學校的老師) 皆曰自由軟體曲高和寡, 不切實際。 看來臺灣人的整體選擇越來越確定了。 身為老師, 不告訴大家以正義與良知作為選擇的準則, 卻告訴大家要以大邊作為選擇的準則, 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這也是為什麼過去多年來, 筆者一直不願意大力強調世界正在怎麼走, 臺灣應該跟著走。 無耐地, 臺灣社會不以正義良知作為判斷準則就算了, 在這件事情上面, 正好又選到即將成為少數的一邊。

我們只好下猛藥, 預先用這篇文章警告打算助紂為虐的臺灣人: 下次再遇到微軟推出新版 Office, 請摸著您的良心 向長官提建議。 如果您不敢推薦 OO.o, 請至少堅持拒絕盲目升級。 畢竟付薪水給我們的, 是企業/機關, 而不是微軟。 請不要再昧著良心建議長官乖乖花錢, 自動把脖子伸到下一個版本的封閉格式繩索當中。 短視地接受廠商的眼前利誘, 而傷害僱主的長遠利益, 間接成為阻礙臺灣融入國際社會的罪人, 將良心及輿論譴責一輩子!

要戒毒, 不是要向毒梟挑釁

「推廣自由軟體一定要這麼偏激嗎? 難道沒有一個安全的中立地帶, 讓技術歸技術, 讓我們這些老百姓可以安全地享受科技嗎?」 我們只是呼籲大家戒毒, 不是要大家一起來向毒梟挑釁。 向毒梟挑釁這種傻事, 讓少數 "偏激" 的人去做就夠了。 如果我們無法說服多數人與我們一起投入推廣自由軟體的行列, 也就表示跟我們搶功勞的人少, 將來成功之後, 分好處的人也少一些, 橫豎我們都不介意的 ;-)

[自由光譜] 首先要瞭解: 自由的光譜有三段: 開放原始碼, 封閉原始碼但開放介面, 及封閉介面。 如果拿電話作比喻, 開放原始碼 (例如 OO.o) 就像是完全透明的機殼, 及標準的接頭, 不但可以與大家溝通, 還允許您研究它的線路。 至於中間那段 (例如 Sun 的 StarOffice), 就像是一般大家使用的, 看不見線路, 但至少可以與任何廠牌溝通的電話。 最右邊的 "封閉介面軟體" 或稱 "鴉片軟體", 則像是先前舉的不合理例子: 不同廠牌的電話就無法通話。 選擇最自由的左段, 有很多好處; 但無論如何, 至少絕對要避免封閉介面的右段。

因此企業/機構的第一步, 不需要是全面改用自由, 開放原始碼, 但目前較少人用的 GNU/Linux。 只需要先留意各種 開放界面 (搜尋 "protocol"), 開放標準, 避免採用封閉的界面當做企業/機關內的 "標準"。

[允許不同, 才是相容]

如果說理論太複雜, 那麼有一個很簡單的實用原則: 允許不同, 才是相容。 決定企業/機關內要採用那一種標準時, 問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是否有不只一家廠商的產品, 以及自由軟體工具 (不管您最後要不要用自由軟體) 支援使用這種標準交換資料?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 比較有可能是開放的介面;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 請千萬避免, 這就是鴉片, 就是 會上毒癮的神奇食品。

下次企業/機關內要採購資訊系統, 或要建制資訊平臺, 或要考慮升級作業系統及文書處理軟體, 請採用以下優先順序:

  1. 是自由軟體嗎?
  2. 如果不是, 那麼至少可以與上下游, 客戶端/伺服器端的自由軟體溝通無礙嗎? 有跨作業平臺的版本嗎? 在 wine 模擬環境底下可以正常運作嗎?
  3. 如果不行, 不如不要購買, 不要升級, 繼續用舊系統。
  4. 如果長官一定要把錢送給非自由軟體廠商, 堅持升級軟體, 那就升級軟體吧。 但是檔案格式不要升級, 通訊協定不要升級, 請堅持採用舊的檔案格式交換資料。

千萬不要被花俏的畫面, 及強大的功能給騙了, 如果您現在餵給它的資料, 將來 無法 用其他 (例如競爭廠商) 的軟體讀出來, 那就是資料被綁架, 那就是吸食鴉片, 再花俏的畫面, 再強大的功能, 都是罔然。

這篇文章的目的, 不是要叫大家仇恨微軟, 而是希望大家勇於提出消費者卑微的請求 (咦, 我以為消費至上... 在資訊產業這句話顯然不正確) : 「請不要綁架我的文件與資料, 請與其他軟體溝通, 請在下一版的 Office 裡面, 支援 ODF。」 Benjamin Franklin 說: 「甘願犧牲基本自由以換取一點短暫安全的人, 既不配享受安全, 也不配享受自由」 如果連這麼一點卑微的請求都說不出口, 就甘願任由主人牽著鼻子走, 它要把我們牽往北京我們就不敢留在臺北, 那.... 唉, 我們也只能承認敗給臺灣人的奴性。

世界的潮流是自由軟體; 自由軟體帶來的優點遠遠超過經濟價值及技術價值。 筆者身為老師, 特別在意教育價值, 並且憂心臺灣因為現在忽視自由軟體, 廿年後將被中南美洲等等 "開發中" 國家超過, 而掉到數位落差的另一端。 此外, 社會工作者與政治人物 還可以在自由軟體文化當中, 找到許多 社會價值及政治價值。 不過對某些人而言, 談這些都還太早。 這篇文章只希可以用暮鼓晨鐘敲醒盲從的臺灣人。 不急著換邊押寶的朋友, 至少可以先選擇兩面討好的 「開放檔案格式」 及開放介面, 騎牆觀望。 放心, 觀望的時間不會太久了。 人生難得幾回遇到選擇正義良知與選擇大邊正好是同一回事的機會, 一定要好好把握。 敢大膽與我們選擇同一邊的朋友, 請繫好安全帶, 雲霄飛車即將到達高點, 準備開始享受重力加速度的快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