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架你我文件的 .doc 封閉格式氣數將盡

美國麻州政府最近通過行政命令 [1], 宣布將於 2007 年開始, 全面揚棄封閉的 .doc 檔案格式, 改採無法律疑慮的 ODF (Open Document Format) 檔案格式。 [2] 在許多新聞稿與公聽會 [3] 等等公開討論的場合, 微軟一貫採取質疑麻州政府的高姿態, 拒絕令新版的 Office 支援此一格式。有人認為微軟此舉相當不明智, 將是微軟壟斷市場開始鬆動的一個轉捩點。 [4]

儲存你我資料的檔案格式, 竟然由一家公司所綁架, 這本來就是匪夷所思的事。這裡所說的 "綁架", 不是文件的智慧財產權, 也不是讀寫文件軟體的智慧財產權, 而是檔案格式的所有權。想像你自己沒有時間做筆記, 於是僱用某甲, 以「你口述, 他動手」的方式幫你做筆記。筆記的內容當然不屬於某甲所擁有; 讀寫文件的動作需要人力與工具, 他向你收費也是合情合理。問題在於他用外星文撰寫, 而且不願意教你如何翻譯; [5] 你另外自掏腰包找解碼專家幫你翻譯 (軟體上稱為 reverse engineering 逆向工程), 他還要循軟體專利法或 DMCA 等等法律, 告你或告解碼專家!

所以麻州的要求其實非常卑微: 「我們不能讓屬於公眾的資料, 為任何單一廠商所綁住」這並不是要求微軟開放 Office 軟體的原始碼, 只不過是希望來自不同廠商的軟體可以相容而已。就像不同廠牌的電話可以互通; 各種廠牌的傳統相機 (數位相機) 可以使用各種廠牌的底片 (記憶卡); 任何廠牌的 mp3 播放器都可以播放任何廠牌軟硬體所壓縮的 mp3 檔; ... 允許不同, 才叫相容。軟體要不要錢, 是否開放原始碼, 品質優劣如何, 都不是重點; 允許相容與公平競爭, 允許消費者有不同的選擇, 這才是重點。微軟的 Office 只與自己的軟體相容 (往往還需要正確的版本), 對消費者而言, 是一種枷鎖, 是一種毒癮, 本來就是極不符合長遠利益的選擇。 (應該說無可選擇才對, 因為很多人明明知道這個問題, 並不想用, 但是被環境逼迫使用。)

越是卑微的要求, 越容易得到多數人的支持 -- 例如要求宗教自由/言論自由等等基本人權的運動。微軟的作為, 已經強勢且過份到踐踏人權的地步。一個具有相當消費力的麻州政府, 面對資訊廠商尚且要如此低聲下氣; 本來應該以顧客需求為上的廠商, 居然可以不屑如此大的消費者的要求, 反而還大聲指控一個說它刻意排除自己參與競標的資格, 這是很有趣的現象。過去人權不彰的時代, 強有力的, 可能加害人權的主體, 主要是各國政府; 現在的民主政府, 由人民選出, 一旦發生侵犯人權的事, 還勉強有一些有制衡的機制。但是今日卻有另一股勢力 -- 掌握數位科技與數位內容的國際廠商 -- 在合法的外衣之下, 悄悄進行各種侵犯人權的活動。它以遊說, 政治獻金, 誤導消費者的強力廣告等等合法的管道及經濟的力量, 強行通過一些不合情理的法律; 然而這個社會除了輿論之外, 卻沒有機制可以制衡它。甚至有時候它可以用這些走火入魔的法律 [6] 來拑制輿論 [7], 阻止學者發表文章 [8] 已然到達迫害言論自由的程度。有趣的是, "政府" 面對這鼓新興的迫害人權勢力, 也淪為弱勢, 淪為受害者。其實很多國家/地方政府, 都已經知道微軟封閉檔案格式的危害, 但很少人敢挺身而出。先前有少數眼光長遠的勇敢政府 (諸如德國慕尼黑與巴西等等), 決心揚棄微軟的產品, 全面採用 GNU/Linux 等自由軟體, 但是因為這些案子強調自由軟體甚於多元化, 而有些民眾並不瞭解自由軟體的好處, 所以阻力較大。現在麻州提出的要求非常卑微, 採取的態度非常低下, 可以預見將有許多政府跟進, 採取相同的方式。

順便一提, 為什麼會是麻省率先起義? 跟麻省理工學院在此可能大有關係。這裡是建立自由軟體基金會的 Richard Stallman 當初工作的地方, 也是自由分享風氣興盛的學校。 MIT 知道自由軟體運動不只是技術運動, 其實是一個社會現象, 因此鼓勵從社會學的角度探討自由軟體運動 [9]。軟體自由化不過是資訊自由化的第一步, 身為世界頂級的學府, 繼提供軟體自由下載之後, 很自然地提供課程供大眾自由下載。 [10] MIT 最近更宣布將大量生產 100 美元, 可以手動充電的筆記電腦, 預載 Linux, 只接受政府/教育部門整體/大量的訂單, 將在資訊弱勢國家大量推廣。 [11]

回到 ODF 話題, 微軟太聰明了, 不可能自掘墳墓, 自絕於消費市場之外。雖然它現在嘴巴裡說新版的 Office 不會支援 ODF 格式, 一般咸信它的高層改變決策只是時間的問題。一如往常, 我們要強調反對微軟並不是希望它消失, 只是希望這隻巨獸能夠放下一貫的威嚇姿勢, 回到座位上與其他廠商公平競爭。我們樂見微軟即早懸崖勒馬, 推出支援開放檔案格式的新版 Office, 到時候大家就公平地在技術上競爭。

對於資訊市場將有什麼衝擊呢? 第一波明顯的變化, 將是大量的 OO.o 人力需求取代 MS Office 的人力需求。這裡會有很大的教育訓練市場。緊接著文件的開放檔案格式, 大眾將跟著注意到網頁是否符合公開標準? 使用 OO.o, NVU, Mozilla Composer 等等軟體製作符合 w3c 規範的網頁, 這將是下一波的人力需求與教育訓練市場。等到最主要的應用軟體都可以跨作業平臺使用, 大家就會發現過去不得不用 Windows 其實並沒有太多其他的實用原因, 屆時將有越來越多的政府/企業採用 Linux 作為桌面作業系統。就像要換桌布, 必須把桌上的杯碗先移開一樣, 作業系統的改變會是最後一步。當然筆者還是要強調, 這裡談的是長遠的利益與長遠的趨勢。這些事情或許不會在一兩年內發生; 不過對於想要把握契機的企業與個人而言, 要作好準備也並不是一蹴可及的事情。我們只能說: 機會出現了; 但只有眼光夠長遠的人才懂得把握。如果說有什麼東西可以稱為「自由軟體產業」, 也許諸如教育訓練這類的產業 (及嵌入式系統) 才是 "產值" 比較高的思考方向; 而不是現在經濟部與國科會所重視的軟體研發。

多年以後, 我們再回過頭來看今日的微軟壟斷, 終於會訝異這個時代的社會竟然可以像全民吸食鴉片一樣, 不僅容忍, 甚至鼓勵/強迫所有人戕害自身; 大眾終於會明白為什麼公開散佈 .doc 檔是不道德的行為。這次麻省事件, 就像在山洞裡轉了個彎, 讓我們這些長期談論資訊人權等等問題的人, 看到隧道口的微弱光線, 對於資訊人權 [12] 受到重視這一天的到來, 更加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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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朝陽科技大學資訊管理系洪朝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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