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家的會員卡可以累積點數、 享受優惠。 越來越多商家甚至開始接受 「報電話」 或 「報身份證字號」 的方式來查證會員身份, 幫消費者省下 「攜帶一堆卡片」 的麻煩, 非常便利。 但是另一方面, 你的消費記錄在商家的電腦當中也就一覽無遺, 毫無隱私可言 -- 哪一天幾點鐘你在哪一家店買了哪些東西, 一切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更進一步地, 當記名悠遊卡一統天下所有會員卡, 成為處處可用的塑膠儲值現金兼會員點數卡時, 你會願意為了省錢和便利, 交出你的隱私嗎?

美國有一個公民組織 CASPIAN (Consumers Against Supermarket Privacy Invasion And Numbering) 反對商家用會員卡記錄消費者個人隱私。 他們發現這些大型商家定價通常比其他地方貴, 然後再用表面上的折扣來吸引顧客拱手交出隱私。 他們發現: 如果你的消費量夠大 (例如在所有消費者當中排名前10%) 那麼犧牲一些隱私或許還可以換來一些折扣; 但對其他大多數人而言, 這根本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老實說, 我自己的隱私意識也不算很強 -- 我也有在用順發、 燦坤、 和其他許多地方的會員... 方便嘛。 「隱私值幾塊錢呢?」 歐盟的資訊安全組織 ENISA 針對這個問題做了一個研究: Study on Monetising Privacy - an Economic Model for Pricing Personal Information。 ( 簡中摘要) 有兩個網站賣同一部電影的票, 甲站只索取最少的個人資料, 乙站則索取許多額外、 不必要的資料, 例如電話號碼及身份證號碼之類的資訊。 當甲乙兩站的定價相同時, 多數消費者者偏好在甲站購買; 但是當甲站的定價高於乙站 0.5 歐元 (約20元臺幣) 時, 情勢就逆轉了。

如果更進一步把市場上許多不同公司的會員卡全部都整合起來成為同一張卡呢? 方便性更高, 消費者更難以抗拒; 但是另一方面, 你拱手交出的隱私也將更加巨細靡遺、 潛在的風險更加可怕。 最近兩則悠遊卡的新聞讓大眾覺得很方便; 但也令人對於我們社會未來隱私的流失感到憂心。 4/2 起, 持 icash、悠遊卡消費, 統一超商不再印紙本電子發票。 「對獎時只需持卡至統一超商內的 ibon 查詢, 就可以知道有沒有中獎。 也可以在統一超商 ibon 或電子發票整合服務平台將載具註冊歸戶後, 就可享有主動對獎與自動轉帳的服務, 既方便又環保。」 悠遊聯名卡「記名制」 遺失可保儲值金。 「金管會規範銀行業者, 從四月份起, 發行悠遊聯名卡時, 必須要採記名制, 以便於在丟掉信用卡時, 信用卡和悠遊儲值都可以辦掛失。 7 到 45 天之內，銀行業者會將儲值金額退到信用卡帳戶。」 好方便! 前幾天我在臺中高鐵站就發現已經開始可以用悠遊卡買麵包了!

但是, 這樣的便利, 會把我們帶到哪裡去呢?

電影 「關鍵報告」 的主角 John Anderton (Tom Cruise 飾) 躲避官方追捕, 來到一個購物中心。 2054 年的世界裡, targeted advertising 做得超讚的: 商家掃描你的眼睛, 找出你的購物記錄, 立刻針對你的偏好做出個人化、 最適合你的需求的商品廣告。 當然, 上下捷運時也免不了要被掃描一下 -- 很可以想像, 如果 「掃描眼睛、 月寄帳單」 可以省下買票跟進出刷卡閘門的麻煩, 相信多數人都會接受的。 John Anderton 無所遁形, 到最後唯有移植眼球一途。

世界真的會變成這樣嗎? 虹膜辨識技術 一直在進步; 其他技術可能很快也就不成問題。 剩下的問題只是: 一個社會有沒有動機朝這個方向發展? 中國為了 進行言論審查 維護社會和諧, 意欲推動 實名上網 而引發爭論。 我們這邊更有力的說辭, 則可能是 「保護智慧財產權」 -- 臺灣政府急著要簽侵犯人權的 TPP、 立法委員莫名奇妙領先全球通過盜版三振法、 ... 從過去許多事件看來, 未來如果政府以打擊盜版之名要求調閱 「疑似盜版者」 的上網資料, 一點也不令人意外。 在對岸的爭論尚未塵埃落定時, 臺灣的記名悠遊卡加上隨時隨地便利超商付費上網, 早已部分實現對岸政府做不到的 「公共場所實名上網」 效果。 (雖然 ssh 過山洞 可以幫你爭取回一點隱私, 但那畢竟有一點點技術門檻。)

無論如何, 臉書時代隨時隨地打卡、 上傳照片的公民們, 確實似乎有越來越不在乎保護自身隱私的傾向。 我也不敢阻擋記名悠遊卡這個來勢洶洶的趨勢。 ( 有些家長甚至早就在抱怨學生悠遊卡無法記名) 只希望有夠多重視隱私的守舊派跟我一樣要求繼續使用不記名的悠遊卡, 用市場需求保留住它生存的空間。 甚至希望有一天有人終於跳出來組織一個 「交換悠遊卡保護隱私聯盟」 -- 不需要登記會員、 不需要交出任何隱私資料, 只要偶爾來臺北、 臺中、 高雄各大車站的定期會面跟陌生的同好們匿名 (付差額) 交換卡片。 只希望當有一天我們的社會突然需要隱私時, 至少還有一扇門是開著的, 還有一條尊重隱私、 不必掃描虹膜、 經常有人在走動進出的小徑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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